这是80岁的妈妈林秀莉和50岁的女儿巫昂的同居故事。
最初引起我好奇的是巫昂的一篇文章,她写道,“终于感受到有一个妻子的男作家有多快乐和专注了。”文中的“妻子”是她的妈妈。起初我觉得这样的母女故事在生活里并不少见,在传统叙事里,母亲往往是奉献和牺牲的角色。但分别联系两人后,我在这对母女身上,看到了母女关系的另一种可能。作为母亲,林秀莉身上有传统的烙印,她忍耐了二十多年的家暴,直到孩子成年,才终于鼓起勇气离婚。为了逃避县城的闲言碎语,她移居厦门,尽管那时已是退休的年纪。但她身上又有现代女性的一面,作为一名优秀的妇产科医生,她始终没有被母职束缚,而是将事业放在第一位。传统和现代的双重标准是她那一代女性普遍面临的困境。但这也造就了她的开明,不催婚,理解并尊重女儿的选择和事业心,从不干涉她的生活。
女儿巫昂则经历了三次逃离。一次是离开老家福建县城,从重男轻女的环境中逃离;一次是成年后,决绝地脱离父亲的管制;最后一次是选择不婚。她的前半生,生长出了几乎完全不被束缚的自由的藤蔓,她在上海读大学,北京读研究生,写诗,写小说,做过多年调查记者。
工作上的伙伴称巫昂是“最有野心的福建女人”。她不置可否,毫不掩饰自己在事业上的野心,她认真规划、布局,事业多线开花,开写作课,写剧本,开画展,开公司,一路冲到今天。
进入中年和老年阶段,她们都还单身,于是选择共同生活,共同衰老。在人生的前半程,她们曾以不同的方式支持对方,成为更好的个体。整个过程充满艰难,以至于当巫昂和母亲真正在一起生活后,感觉是“劫后余生”。
她们在云南建立了属于两人的家,有自己的卧室与工作室,也建立了生活的边界。她们解除了传统的生活绑定,比如一起吃饭。她们可以选择见面,也可以不见面,选择聊天或者不聊天,只需要做自己最舒服的状态。巫昂也看到了边界的另一端,是母亲在家务上更多的付出和迁就。她鼓励母亲过一种全新的生活,帮助她找到新的爱好,比如读书、做衣服。
同居之后,母女俩都变得更松弛了。巫昂在朋友圈叫妈妈林妹妹,林秀莉叫女儿巫老师。她们会拥抱,说我爱你,成为了最亲近的好朋友。这是她们关于亲情的最高描述。
以下是巫昂和林秀莉的讲述。
最有边界感的伴侣巫昂:
妈妈是那个可以在我身边不妨碍我工作的人
同居的决定主要考虑到我们的年龄,妈妈当时7岁了。年,经历了我小姨癌症去世,她一下子受不了,消瘦,头发几乎全白了。那一年我也生了场病,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契机。我决定接她到北京,跟她一起生活。我们俩都是单身,可以彼此照应。从年初,我们开始同居,到现在第七年了。
这也是她离婚时,我对她的承诺:当她真正进入老年阶段,不再返聘上班,我可以起到陪伴者的作用。我和我弟达成了默契,我管我妈,他管我爸(履行每年见他一两次的责任),但我不见我爸。其实我弟也管我妈挺多的。
最重要的是,妈妈是那个可以在我身边不妨碍我工作的人,我相信她可以。
最开始是我弟帮我们租了房子,一室一厅,只有四十平米。我先到的北京,我妈一个人从厦门过来,带了很少的行李,我们就这样住了进去,屋里缺什么东西,直接在网上下单。到北京我妈就感冒了,我也开始咳嗽,一家人病了一场,病好了以后,她整个人慢慢好了起来。
大约同居第二年,我们解除了一起吃饭的绑定。这件事很耗费精力,首先大家吃饭的时间不一致,我很早就开始一天两餐的生活,吃过早饭,我需要大段的工作时间,到下午四五点会吃一顿比较丰盛的午晚饭。
当打破这个设定以后,我发现彼此都更轻松了。妈妈喜欢喝粥和清淡饮食,我有时候想吃面包、凉的、辣的食物。她每天会蒸一些鸡蛋、杂粮,煲个汤,属于公共食物。吃完饭我会洗掉自己用过的那只碗。
巫昂和林秀莉在云南的家,这是林秀莉的工作室我们的家务分工比较有默契。我只网购画画用的材料和工作相关的物品,生活用品都由妈妈来负责。她负责管理扫地机器人,因为医生的洁癖,她很少用洗碗机。我把要洗的衣服放进洗衣机,她会洗好、晾晒、叠好,我们再各自放回自己的房间。家务目前是妈妈承担多一些,网购、安排保洁虽然琐碎,但都是家庭里极为耗费精力的隐形家务。
我会承担外出的事情,开车去超市买菜、丢垃圾和取快递是我的活儿。我妈是个大宅女,除了我弟家和门口菜市场,她哪儿都不去。她和小区门口的水果店老板是朋友,她愿意出门的时候,会去买点水果,她在